撰文|張博

　　今春有幸，佳朋賜扇46柄結為《知著集——通缽堂藏扇》一場，由北而南，民國畫壇諸家于尺寸之地各逞乾坤之能，再請師友雅正。

　　This spring, I was so honored to receive 46 fans as gifts. Therefore, there comes Zhizhu Collection: Fans from the Tongbotang Studio. From the fans, we can see the splendid world presented by various master painter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from north to south. In addition, I’d like to invite you point out my inadequacies and deficiencies.

 

溥儒、祁崑(1896-1963、1901-1944)

草書節(jié)錄《千字文》·秋山問道

水墨紙本、設色紙本 成扇

PU RU, QI KUN

CALLIGRAPHY IN CURSIVE 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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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檔尖頭刻竹扇骨，王竹廠刊刻，一面汪溶出稿刻古木蟠龍，款署“皕箑盦主人雅正。慎生汪溶畫，竹廠刻”，鈐印“王”；一面蕭愻出稿刻行書，款署“壬申（1932年）夏，紹廷二兄屬書，弟蕭愻”，鈐印“龍樵”。釋文：箑扇之別名，《世本》武王始作箑?！豆沤褡ⅰ匪磸V開視聽，求賢人自輔，作五明扇，此箑之始也。

　　扇之始源，在于引風驅暑之功用。扇之類別繁多，羽扇、紈扇、折扇等等具在其中，而以折扇最異。蓋因其原非華夏本物，乃傳自東瀛。雖非本邦始源，即至，便生根茁發(fā)。蘇轍詩云：“扇從日本來”，然而“風非日本風”。折扇在中國與士人情懷相契，集書、畫、詩詞、文章與工藝于一身，由其物質特性延伸出深厚的文化蘊意，可歌詠，可言志，可寄情，可玩賞，逐漸成為一種非常重要的文化符號，嵌入中國自身的文化傳統(tǒng)之中，難以剔出，無法剝離。扇與丹青辭賦相稱，由宋至明清而鼎盛，民國時更層階遞進，上至文人卿士大夫，下至商賈販夫走卒，無不以折扇隨身乃至玩扇、藏扇為風尚。

 

溥佐、溥伒、溥僴、溥佺(1893-1966、1918-2001、1913-1991、1901-1966)

四溥隔景扇

辛巳（1941年）、甲申（1944年）作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PU JIN, PU ZUO, PU JIAN,PU QUAN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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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檔和尚頭嵌烏木扇骨，梅箓竹大骨，素竹小骨。

 

　　與傳統(tǒng)中國畫軸、卷、冊不同，扇面形制非直方中正，其獨特之處在于畫面中沒有暗示穩(wěn)定感的垂直線，而隱含著輻射結構所帶來的動態(tài)感和韻律感。扇面的繪畫布局往往由扇柄向外伸展，而書法布勢則往往順著扇面弧度向內(nèi)收束，文字內(nèi)容大多錯落成一長一短的形式，營造出疏密有致的音韻之美。再者，扇紙形如半月，間有起伏不平，書家畫者落筆之前，必要更費心思。加之扇面即成，又要選竹、木、牙、角制股做邊，更精者又需請雕刻大家運刀走線，而后穿扇結釘，方成一柄雅物。故而一把精彩的成扇，其價往往較常者而高。

　　中國嘉德，與扇有緣，常以此懷袖雅物與方家親近。悉數(shù)結扇成場者，總有十數(shù)。今春有幸，佳朋賜扇46柄結為《知著集——通缽堂藏扇》一場，由北而南，民國畫壇諸家于尺寸之地各逞乾坤之能，再請師友雅正。

　　格景扇大約出現(xiàn)在晚清，至民國蔚然乘風，藝家或占一格或占幾格扇頁，書畫局部互不聯(lián)通，或講求彼此達意，或講求制者契合，總有別樣布局情致。本場《八家格景》（621）正反合民國八家，皆為彼時聞人，或精丹青、或工書道、或長辭賦、或通掌故，諸人運籌孤棹獨釣、孩童嬰戲、朱螳捕蜂、松鼠紫玉、論畫說詞、遣古比今，八家顯能才于尺寸地，是謂繽紛佳景。

 

溥儒、邵章、邢端、吳光宇、張伯英、王雪濤、羅復堪、汪溶(近代）

八家格景

設色紙本、水墨灑金箋  成扇

PU RU, WANG XUETAO ET AL.

STEALING PEA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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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扇骨，梅箓竹大骨，素竹小骨。

 

　　遜清宗室多有圖畫之能，以心畬聲名最崇最廣。心畬之后又有溥伒、溥佐、溥僴、溥佺，皆有大才。四溥同為松風主力，世有“一門四杰”之稱。四人各有所長，雅集應和時或有合璧論道，然傳至今日罕而難見，如本場《四溥格景扇》（639）般集四人于一者更寥寥無幾。此柄為應溥氏尊長命題而作，扇之正反共分八格，四溥各自一書一畫，四分靈臺之地。寫以尊長，必不敢懈怠。畫均正脈山水，治書章法端嚴，無論下筆用墨，亦或經(jīng)營位置，均精心用意，一絲不茍。古人氣象，皇家制度，微塵中之廣闊萬千，可以此四溥格景扇中窺探一斑。

　　巨扇少，蓋因較之常扇構思下筆益難，若疏忽少慮便有粗鄙流俗之嫌。巨扇費心思功夫加倍，故非受扇人特請而身份尊崇，一般不為?！肚锷絾柕馈げ輹?jié)錄千字文》（604）合量過尺，展寬倍三，正、背、扇骨均精心用意：正面為祁井西經(jīng)營淺絳山水，勾皴點染秋山紅樹，高士攜童子問道山中，景物重密而因悉心布置不顯繁冗，青綠淺絳兼用而因巧思妙手清麗宜人，可見祁井西之殫精竭慮；背面王孫溥心畬灑利行書節(jié)錄《千字文》，結體精嚴，章法脈絡一氣呵成，視之暢快之極；扇骨分為汪慎生、蕭謙中出稿，由彼時刻竹名家王竹廠刊刻蟠龍古木并述扇之始源。書、畫、稿、骨俱為選中之選，堪稱巨扇中之仙逸佳品。

 

溥儒、金息侯(1896-1963、1878-1962)

疏林茅屋圖·金文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PU RU, JIN XIHOU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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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素竹扇骨。

 

　　溥儒之畫面貌良多，水墨青綠、工筆界畫均能自在施為?！妒枇置┪荨罚?40）成扇辛未畫成，此時王孫歸京，專心書畫，執(zhí)教藝專，間辦畫展，沐雨春風，聲名一時無兩。此柄王孫心手暢快，于寸地寫疏林茅屋，兼施南北筆法游刃有余，稍施淺絳，筆墨松快而章法嚴謹，或勾或點、或縱或橫，安排諸般要素如驅臂使，輕松愉悅之感躍然紙上。

　　齊白石一生良朋無算，而其自言諸人中以“郭五為最”。郭五者，白石同鄉(xiāng)郭人漳，字葆生，又作保生，清末大臣郭松林之子，與楊篤生、陳家鼎號稱湖南三杰。當過山西道臺，兩廣巡防營統(tǒng)領。郭氏與齊白石結識于1899年，兩廣為官時曾屢邀白石代筆作畫。1917年齊白石定居北京市，首先就住在郭氏家中，兩人相交更為密切。郭保生病逝后，白石悲痛至極，曾謂“朋友之思，聲名之始，余平生以郭五為最”?！端上啪印ば袝哐栽姟罚?14）為白石畫贈生平至交，必要經(jīng)心用命！畫以純墨筆施為，不事皴擦，塑山寫樹均用橫筆，五色墨法示陰陽向背，筆墨經(jīng)營、諸事布置見其五出五歸之后沉淀心意之神思墨妙。

 

齊白石、汪詒書(1864-1957、1865-1913)

松溪雅居·行書七言詩

水墨紙本 成扇

QI BAISHI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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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檔和尚頭刻竹扇骨，擬惲壽平筆，一面刻松鶴延年，一面刻古木蒼鷹。

 

　　一柄清雅《雙清·行書七言詩》（632），正反皆由陳年一人操持。正面沒骨朱竹、白描蘭花，名擬趙文敏，實筆法自由，行筆利落，簡括洗練，白陽、缶翁具在其間，又不落窠臼，行駛自家體貌。背面撒金紙上，率意行書錄許有壬《風雨孤舟》詩，章法結字有元章味，去時浮媚險怪習，意趣高古，韻味天然。

　　于非闇自1935年開始專攻工筆花鳥畫，于兩宋用力最多，在緙絲法上頗有心得。《朱竹白頭·瘦金五古二首》（629）為于氏仿宋刻絲所作，成扇甲申，化緙絲技法于灑金紙上，兼要考慮紙張、形制特性，非經(jīng)意不可為。畫寫湖石朱竹、白頭并立，用筆柔中寓剛，行云流水，極見筆力。暈染用色艷而不俗，色彩豐富淡雅，立體感強，過渡生動自然。其格富麗而不失清雅，有文心，有骨氣。加之此柄扇骨為刻竹名手張志魚操刀，雙面沙地留青刻豆莢滿枝、幽塘風荷，展合慢搖，清貴難言。

 

于非闇(1889-1959)

朱竹白頭·行書五言詩

甲申（1944年）作

設色灑金箋、水墨紙本 成扇

Yu Fei'an

Bamboo and Bir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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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檔沙地留青刻竹扇骨，雙面張志魚刻花鳥，一面刻豆莢滿枝，款署“通玄張志魚刻”，鈐印“志魚”；一面刻幽塘風荷，款署“志魚”，鈐印“張”。

陳半丁(1876-1970)

雙清·行書七言詩

設色紙本、水墨灑金箋 成扇

Bamboo and Orchid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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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刻竹扇骨，鄭孝胥出稿，一面刻枝頭小鳥；一面刻楷書詩，款署“孝胥”，鈐印“太夷”。釋文：乃正始明道,詩雜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淺,惟嵇志清峻,阮旨遙深,故能標焉。

 

　　壬辰年，賓翁目疾漸重，仍作畫不輟，畫風一新?！度沙缴剿ば袝嬚摗罚?718）正反皆由賓翁所為，為贈其弟子蘇干英，正是此時哲思神筆。賓翁曾受啟于良渚出土古物，因悟北宋畫中點染之法，一洗華亭派兼皴帶染之習。此扇離披點畫，脫落凡俗，形疏意密，一氣呵成，點染亦見筆痕，無模糊邱壑之失。蓋取法道咸之精品也。扇背，賓翁總結畫論之悟，結五言論畫詩，贈教弟子，期許之意溢于言表。一扇兩面，畫有哲思，書而論道，觀者拜而嘆服。

 

黃賓虹(1865-1955)

壬辰山水·行書畫論

壬辰（1952年）作

設色紙本 成扇

HUANG BINHONG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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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素竹扇骨。

黃賓虹、金賢寀(1865-1955、1883-1949)

深山幽思·行書《答謝中書書》

壬辰（1952年）作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Huang Binhong, Jin Xiancai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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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素竹扇骨。

 

　　《深山幽思》（622）中賓翁探究筆墨。淡墨作底，濃墨點染，淡者遠處潤近則渴，濃墨以中鋒施展星羅棋布，只以墨色判萬物顏色。中鋒筆定山水根骨，不拘物像細微，而山水生動，行筆運墨如驅臂使，畫理畫意，思而筆成。循為賓翁扇中畫論之絕佳實踐。

　　傅抱石素有小品，尺寸之地常能營造高闊遼遠之意。然細數(shù)其作，或冊或幀，惟扇畫尤難見。《靜思·行書七言詩》（624）寫贈王商一，一面抱石公寫高士憑欄靜思，一面張宗祥書七絕行書。此柄書、畫分有張宗祥、傅抱石操筆，據(jù)其意，當為張宗祥先擬詩思命題，傅抱石再化詩意于素箑。畫以綠色冷逸定調(diào)，芭蕉左右搖曳環(huán)繞回廊，高士憑欄觀湖中漂荷，人物開臉氣息高古，筆線色墨交融相會，營造靜夜清逸之境。

 

傅抱石、張宗祥(1904-1965、1882-1965)

靜思·行書七言詩

戊子（1948年）作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FU BAOSHI, ZHANG ZONGXIANG

FIGUR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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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刻竹扇骨，烏木小骨，一面陳半丁出稿，刻古木老梅，鈐印“半丁”；一面米雪庵出稿并刊刻行書七言詩，款署“雪庵書并刻”，鈐印“米”。釋文：久作閑人不慣愁，新春天氣更清柔；未為遼海千年別，且繼斜川五日游。

 

　　大千先生游蹤所及而引入畫圖者，以創(chuàng)作數(shù)量計，恐取景黃山為最?！饵S山始信峰·黃山谷送友歸舒城》（645）畫于丙子，是歲其與徐悲鴻、謝稚柳同游黃山，得稿無算，歸吳門后屢寫黃山諸峰，是作所納之景正是黃山始信峰全景。此時大千用力清湘，揣摩其筆墨畫意已至化境，觀此始信峰，山石輪廓用輕柔筆法勾出，卻無柔弱之感，顯示大千扛鼎的勁道筆力；山石之陰陽向背、質感肌理則以豐富多變的擦筆為之，無一筆濃墨，狀出清靈秀逸的深山幽徑。其勾皴簡率粗放，隨意點染夾葉、雜草，無論山水的造型、筆法，還是畫中的題款章法，脫略不羈，全然宗法石濤，而灑脫曠達之姿又全為大千自家氣質。所謂雛鳳清于老鳳聲，青出于藍勝于藍，當如是也。更難得者，此柄扇骨雙面均為大千出稿，書畫雙配，益顯難得。

 

張大千、寶熙(1899-1983、1871-1930)

黃山始信峰·楷書黃山谷

《送友歸舒城》

丙子（1936年）作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ZHANG DAQIAN, BAO XI

YELLOW MOUNTAIN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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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刻竹扇骨，雙面張大千出稿，一面刻松下高士，款署“大千”；一面刻行書七言詩，款署“大千爰”。釋文：十里危灘五里灣，撩人四面列煙鬟；引舟漫怪長年懶，卻得推篷看好山。

 

　　冷月山水素別于他家，于古于新、于中于西都堪稱獨造?！度f壑千巖鎖翠煙·行書節(jié)錄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646）一面陶冷月寫萬壑千巖鎖翠煙，另面吳湖帆行書節(jié)錄《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書畫皆為海上名家，循為難見佳品。陶公于此柄用積墨積色之法漸層圖染，又參照沒骨法，并吸取西洋水彩畫中干畫法等技巧，逐層著色，青綠之筆潤物無聲，云光流轉疏影斑駁，山勢景致遠看融渾，近看筆筆有致。寸尺之地，驅云水而動，立蒼山之姿，結構神韻，悉守國粹，傳光透視，頗及歐風，苦心融會，盡化町畦，觀之叫人佩嘆。

 

陶冷月、吳湖帆(1895-1985、1894-1968)

萬壑千巖鎖翠煙·行書節(jié)錄

《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

丙子（1936年）作

設色紙本、水墨紙本 成扇

Tao Lengyue, Wu Hufan

Landscape and Calli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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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檔扇骨，湘妃竹大骨，素竹小骨。